故乡的李时珍

09-22 09:29  

  一部《本草纲目》,使你跻身于世界十大科学家的行列。

  在英国、俄罗斯和日本的著名大学里,你同牛顿、爱因斯坦、伽利略等科学巨匠并排站在一起,站成了人类科学史上横空出世的山峰,站成了炎黄子孙卓然傲立的丰碑,站成了大别山人勤劳、智慧与成功的骄傲。

  同样是这部《本草纲目》,让你舍却一生的时光和富贵荣华,呕心沥血宵衣旰食,苦苦追求四十余年。这就是你的热与冷、苦与乐、伟大与平凡吗?

  故乡的李时珍,作为一代圣贤,你所走过的人生道路并不平坦;美丽而贫穷的家园,也不可能为你的成功提供太多的机遇。

  你出生在日渐衰落的明朝正德年间,那时,科举进仕几乎是普通百姓进入上层阶级唯一的选择。你聪颖好学,满腹才华,却命定作不了八股文时代的宠儿。

  不为良相,即为良医。父亲李言闻,这位小有名气的老中医,便让你继承了他的医业。自此,在古城蕲州,在玄妙医观,你潜心医道,竟手到病除声名远播。蕲州的荆王向武昌的楚王推介,楚王又向朝廷举荐。日立之年,你走进京城,作了太医院判,成为一名御医。

  由九流乡医成为皇室近臣,这是令多少人羡慕至极的愿望。然而,在北京,你仅仅呆了一年,就决定打道还乡。

  也许宫廷里的腐败荒淫让你良心痛苦;也许你心中的理想与现实相去太远;也许你原本只属于家乡的山和水,就像故乡凤凰山上恣意枯荣的红枫,就像雨湖边上随心翔聚的水鸟……

  在如诗如画的雨湖畔,在荷香飘逸的過所馆,你一边行医问诊,一边从事着一件惊世骇俗的壮举:以毕生精力,撰写前无古人的药学巨典《本草纲目》!

  就是这样一个不声不响的举动,让你耗去了生命的三十年。而后又用十五年的时间,才让这部救民于水火的宝典面世。

  故乡的李时珍,在那个读书只为做官、科技备受冷落的时代,在那个行医仅能糊口、悬壶难以济世的年月,是什么样的魅力,让你无怨无悔、如痴如醉地钟情于一件苦差?是什么样的精神支撑,使你义无反顾、穷经皓首于一部著作?

  四百年后的今天,我们这些沐浴着你的恩泽的后来人,在漫无边际地想象着历史的旧事。

  假如当初你科场顺利一路春风,古老的帝国社会也许多了一位平庸的官僚,或者再添一个悲剧人物范进,却少了一位旷世的科学家。政治家当然也可以治国平天下,但在那个家天下的背境里,你纵有倚天大志绝代奇才,也只能闭门浩叹难得糊涂。而科学家对人类的贡献,却像阳光和空气,总在你毫不经意之中惠施给万千生灵。

  假如当年你在太医院一门心思做个院判,也许能成为小有名气的御医,但绝不会写出《本草纲目》这部膏泽百姓、推进药物学和植物学划时代进程的伟大作品。须知,从神农尝百草,到《本草纲目》问世;从你对每一种草药“正名、释名、修治、气味、主治、发明”的格物穷理寻根求源,到辨疑正误去伪存真,有的要亲手采制亲尝比较,有的必查经据典绘画附方,有的还寻访百家问师渔樵……

  假如没有超凡的智慧和惊人的毅力,煌煌一百九十万言的药典,很难想象能够成功。没有官方拨款,没有助手和像样的实验室,甚至连是否能出版流传都毫无把握。

  但可以想象,你对自己选择的道路和聪明才智却有足够的自信。诚如你在《逢故友吴明清感赋》中所言:“久孤兰杜山中侍,谁遗文章四海传?”

  在红尘万丈人欲横流的时代,在芸芸众生急功近利的背面,你没有怀才不遇的牢骚,也没有混度光阴的消沉,更没有为名利所累的追求,而是心无旁骛地实践着自己的理想。

  这也许就是伟大人物与凡夫俗子的区别:前者披沙炼金,从喧嚣中探求世界的本质;后者舍本逐末,在浅薄处制造尘世的热闹。

  假如没有王世贞的慧眼识珠,《本草纲目》也许只能淹没于蒿草,随葬于坟墓。幸运的是,故乡的李时珍,你遇上了大名鼎鼎的文学家、当朝刑部尚书王世贞。两位大家虽然不在同一领域,却才气相贯趣味相投。王世贞在细读了《本草纲目》之后,当即认定这是一部非同寻常的经典之作。他盛赞此书:“博而不凡,弹而有要,宗而究竟,直窥渊海,兹岂仅以医书观哉?实理性之精微,格物之通典,帝王之秘录,臣民之重宝也。”有了这份序文,才有了金陵初版的面世。

  三百多年间,《本草纲目》在民间广泛流传,使无数生民免遭病魔、益寿延年。十七世纪初,《本草纲目》传入日本后,被翻译成多种文字,风靡全世界,成为国际植物学研究的重要参考文献。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则把这部著作称为“古代中国的百科全书”。科学史家李约瑟在《中国科学技术史》一书中指出:“明朝最伟大的科学成就,是李时珍在中药书中登峰造极的《本草纲目》。”

  这其实就是一座座无字的丰碑,也是医圣你崇高的目标与追求。

 

  故乡的李时珍,你是大别山常青不老的苍松翠柏,你是雨湖边四季飘香的荇水荷风,你是故乡大地上一道永远的风景!(张志东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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