蕲河是一条普通的河流。它源于大别山主峰,穿越蕲春县境,流入长江。
春天,它浩浩荡荡的河水挤压着两岸。一到雨天,烟雨濛濛,杨柳依依,两岸到处是穿蓑衣戴斗笠的红男绿女,忙着清沟排水准备着春耕。
记到儿时的一个春夜,雷声隆隆大雨倾盆,正是鲫鱼产卵的时节,我们几个男孩在子夜时分溜出家门跑到垸后沟里摸鱼。后沟的水哗啦啦一直流到蕲河里,满沟都是从河里游上来的鲫鱼,在夜色里跳跃着翻腾着。我们兴奋极了,不顾满脸冰冷的雨水和头顶上一阵阵炸响的春雷,把一条条肥硕的鲫鱼捉起扔进背篓。
那年春天,满垸到处飘溢着鱼腥味。
夏天的蕲河,更是充满了勃勃生机。
白天,河水匆匆地向长江入口处流去,两岸的蝉鸣仿佛在为它奏乐送行。河沙滩上,一些光屁股男孩相互追逐,稍不注意他们就会一个猛子扎进水里,半响不见人影。
午饭后小憩时,就见杨柳树下蹲着一个个钓鱼的人,手握钓竿叼着香烟两眼注视着河面上的浮筒。每当有人钓起一条鱼时,孩子们便欢呼雀跃,呼啦啦跑过去。
晚上,蕲河两岸空着的禾场成了人们的纳凉中心。我永远忘不了那时在蕲河岸边度过的一个个夏夜:孩子们横七竖八卧在各自的竹床板凳上,眼睛望着辽远神秘的星空,支起耳朵聆听老人们讲叙古老动人的神话,脑海里不是牛郎织女在银河约会的情景就是狐狸成精媚人的倩影。
远处,田野正升腾着一层层薄雾。子夜时分露水起来了,整个禾场一片沉寂,只偶尔听到一两声梦呓和蕲河不紧不慢的潺潺流水声。
秋天,是蕲河的枯水季节,满河的水最深处也只有齐腰深,正是下河捉鱼的好时候。方法很简单,就是把一根绳子横跨河两岸,在绳子上每隔一米系一石头,然后把系着石头的绳子沉入水里,由两人在河岸牵着绳的两头,像拉网一样慢慢地往前赶。其他人下到水里推着木盆紧紧地跟在绳后,只要看到哪里泛起了一阵阵水泡或浑泥水,一个猛子扎进去,一出水一条拼命挣扎的沙狗鱼或鲫鱼就握在手里,一甩手银白的鱼儿就在木盆里蹦跳。
除了捉鱼,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摸秋了。明月如玉,大地笼烟,影影绰绰地见几个人在田野忙碌着,有的怀抱西瓜,有的手捧花生,有的肩扛甘蔗,远远地听到守夜农民的几声吆喝便屁滚尿流地跃出田野,跳进蕲河。第二天,满垸子人说的都是摸秋的事,一个个笑弯了腰。
冬天,蕲河又是一种景象。两岸杨柳早已脱去绿叶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打着哆嗦,结了冰的河水像一面长长弯弯的镜子在冬阳下闪着光亮,田野上的冬麦葱葱茏茏一望无际,仿佛天边飘来的绿云。
早饭后,我们最感兴趣的就是在蕲河上破冰捞鱼。先在冰层上戳开一个洞,露出清澈的河水,如果有鱼,水面上就会泛起一阵细小的水泡。这时,你只要把自制的鱼网也就是一个长杆尼龙网袋子伸到水里一捞,雪白的鱼儿就会在网里扑腾起来。
冬天的蕲河虽然难以见到“千山鸟飞绝,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,独钓寒江雪”那样的境界,但玩雪橇和破冰捞鱼却永远珍藏在我的记忆里。(智漾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