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 乡

12-28 12:02  

  家乡所在的村子叫石坪,查阅了一些少的可怜的资料,很早之前称之石基坪,无论是古名还是现在的名字,都与一个“石”字分不开,推想应该是因环境而命名的,因为家乡的河流石头遍布,形状各异,质地互不相同,纹理、颜色漂亮。村子四面环山,层岚叠嶂,在这里,我读完了6年小学,留下了不尽的记忆。祖父百年后,就很少回到这里,偶尔回乡,也是蜻蜓点水般的一带而过。20多年来,家乡的一草一木时常在梦里浮现。

  清明节三天假期,终于有机会再次回到家乡、住在家乡。夜幕降临,整个山村一片寂静,偶尔一两声的犬吠、此起彼伏的蛙声和河里哗啦啦的流水声,万般情绪瞬间在胸腔中发酵,呼之欲出。记得小时后,村子里没有任何通讯,谁家有事喊一嗓子大半个村子都听得到,谁家小孩不听话挨揍、谁家夫妻吵架也是尽村皆知。

  一日之计在于晨,农村人起的早,早晨5点多钟,大部分家庭都应经开始了一天的劳作,尽管这个时间在平常离自己的起床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,但此刻不敢有一丝贪睡的念头,唯恐亵渎了那浓浓的乡情。推门而出,整个村庄沐浴在薄薄的晨雾之中,宛若仙境。

       饭后,和叔叔两人计划顺河而上,走遍整个村庄。叔叔自上高中到大学毕业、参加工作、成家立业,离开家乡30多年,此刻更是兴致盎然。为防止不知埋伏在哪里的狗,一人一根树枝,沿着那条两人都曾走过的田间小路,边走边寻找各自童年的记忆。村子里的房屋已全部重建,模样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不变的是那条上学必走的田埂小路和石拱桥。

       小学时,家乡没有任何娱乐,放学后,胆大的小伙伴就会用手吊住桥的边缘,双脚悬空,并给这项危险的游戏命名为“吊桥”,只看得家长和大人心惊胆颤,而小伙伴们却乐在其中。

       小学上学有一项重要的活动是走路队,以生产小组为单位,一个小组的学生要在一个地方集中,然后由小队长组织排队,举着红旗,唱路队歌一起去学校。十几个孩子一字长龙,举着红旗,唱着《学习雷锋好榜样》、《让我们荡起双桨》之类的歌,行走在蜿蜒狭窄的田埂小路上,唱走了春,迎来了冬,唱走了寒,迎来了暑,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  沿路间或有忙着干农活或建房子的人,大多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我们,我们也睁大着眼睛,互不相识。此情此景让我想到了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名篇《回乡偶书》:少小离家老大回,乡音无改鬓毛衰。儿童相见不相识,笑问客从何处来。能认识、记得叔叔的都已经年过七旬,大多已老眼昏花或不在人世,能认识我的差不多与父亲、叔叔辈年龄相仿或者与我年纪不相上下,此时正是家乡的顶梁柱,常年在外务工。

       在小学的河边过河时,碰到两位洗衣服的大婶,其中一位很热情的向我们介绍,再往上走还有一座小石桥,原来她们看我背着长焦相机,以为是哪里来观光的外地人。叔叔很是热情的和其中一位打招呼,询问她是哪个塆哪一家的,殊不料,另一位大婶赶紧制止了她的回答,并且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我们,我只好赶紧圆场,告诉她我们是五队的,哪位大婶盯着我看了半天,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,说一看我脸型就想起来了,接着就是很热情的邀请我们去家里喝茶。那一刹那,乡情的温馨再次涌上心头。

  小学门前的这条河,承载了太多童年的记忆,每天中午午睡时,乘老师睡着了,我们就溜到河里游泳、抓螃蟹、摸鱼,时间长了,难免有走漏风声的时候,当我们玩的正酣的时候,才发现老师正怒气冲冲的占在河边,大家马上东躲西藏起来,有潜在水底憋气的,要不了半分钟,憋的满脸通红浮出水面;有藏在大石缝的,藏头不顾屁股,翘着白花花的小屁股把头扎在大石缝里。最后大家都少不了一顿“条子面”(用竹枝抽屁股),虽然大家都被抽的满屁股血痕,隔不了两天依然故我,典型的掉了伤疤忘了疼。

        游泳的地方是个僻静的深潭,具体名字已经无从记起,只记得发音应该是“武昌崖”,一潭碧水清澈见底,四周鸟鸣不断,河滩上的大石头还方便晾晒打湿了的衣服。有一次,我们曾在此逮到一只团鱼(野生甲鱼、鳖),小伙伴们商量了半天,最终决定在其背上刻上字然后放生。

       再沿河而上就到了黄泥坡,黄泥坡,顾名思义,到处都是黄泥,黄泥细腻,粘性极强,是难得的建筑原料。黄泥坡曾经有一大片竹林,遮天蔽日,走进去,凉风吹过,汗毛倒竖,传说经常出鬼,那里是童年的一处禁地。现在的黄泥坡,已有几家人在此盖上了二层小楼,再次走到这里,和叔叔开玩笑,凌晨十二点再来也不怕。黄泥坡下,无人耕种的水田里一片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开的娇艳欲滴。

       黄泥坡是村子和另一个村子的交界处,里面的村子也是和邻县英山县交界的一个村子。村子有一个很霸气的名字—金沟。小时候总在想,金沟是不是到处都是金子。其实金沟没有金子,但有另外一种矿产—铀 。当地人都说金沟的苕(傻子)多,最后大家推测说是铀有一定的辐射,这种说法没有得到任何论证,个人认为倒是另外一种解释更为合理,金沟处在大山深处,山多地少,以前经济条件差,出行又不便,没有女人愿意嫁到那里,无奈很多人家只能是近亲结婚,导致精神疾病患者偏多。现在的金沟已铺上平坦的水泥路,走在去往金沟的路上,路边的各色鲜花怒放。

         金沟木材资源丰富,大片的森林为当地的人民提供了烧饭、取暖、建筑的主要原料。靠山吃山,金沟的山也为附近村子的人民创造了经济来源,野生的药材、山珍、木材、果品等等。小学时,和小伙伴一起,步行一两个小时到金沟去拉树拐(枯掉或被人砍伐掉大树的枝桠)卖,6分钱一斤,曾经最多的一天卖了6块钱,最终这笔当时的巨款不知道怎么花掉了。秋天,满山的野果,海棠、猕猴桃、山楂,在同村大人的带领下,背上装化肥剩下的蛇皮袋,满山尽情采摘。

       归来时,路过小学对面的油坊,已基本拆迁完毕。曾经的油坊,炉火通红,香飘四溢,放学后能坐一下牛拉碾盘是最高级的享受,如今油坊榨油工人的号子声和拉动碾盘牛儿的铃铛声已无从寻觅。

 (作者:朱烨桢 赣南师范大学教师 蕲春县大同镇石坪村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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